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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一六回 熊血兒喜得陰雷珠 小仙童初涉人天界 (2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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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之地,為防奸夫淫婦追來,翻山急躥,逃到天明,也不知逃出多遠。人已力盡神疲,倒在一個山澗旁邊,又餓又疲。正在冤忿悲苦,呼天不應之際,忽聽山風大起,回頭仰望,忽由遠處飛來一只怪鳥,兩翼各長丈許,目射金光,甚是威武。上官紅少不更事,沒想到大鳥傷人,甚於猛虎,還在呆望。晃眼工夫,鳥便撲到,用雙爪將她抱起,往空飛去,頓時受驚暈死。過了些時,她醒來一看,鳥也不見,竟換了一個山景,景物靈秀。只是饑疲驚悸之餘,人已大病不支,勉強爬行草地,到一谷內,想尋點泉水解渴。忽聞草香,沁人心脾,餓極之下,便吃了些。才下肚不久,便覺神智一清,體力漸覆。隨將那草飽餐了一頓,待到天晚,就在草地上沈沈睡去。次日起來,便覺身輕神健,力氣大增,歡喜異常。

第二二六回 謝罪登門 女神嬰正言規蠻祖 隱身探敵 小癩姑妙法戲妖徒

上官紅從此便以那片野草為糧。先還恐怕那是怪鳥巢穴,時刻留心,匆匆吃完,便找地方躲藏。嗣漸覺出山靈水秀,靈藥異果滿處都是。只是空山寂寂,並無人跡,只有鹿兔等小獸棲息游行,也無甚猛獸、蛇蟒、毒蟲等害人之物。尤妙是環山四外俱是天險,與世相隔,不畏仇人追來。過去受慣荼毒,忽然自在游行,無拘無束,如出水火而登衽席。她本是一個具有慧根仙骨的少女,靈府澄明,毫無汙染。又以多服仙草,智慧日增,不但不感到孤寂,反而心中慶幸,自願長此終老,毫無出山思家之想。只是逃時匆促,除一柄準備事急自殺的小刀外,僅有兩件單夾衣褲。後被大鳥抓去,死後回生,衣包也在身旁不遠地上放著,不曾失落。那山正是依還嶺,洞天福地,四時皆春,不愁寒冷。但是她衣服件數太少,年紀又小,初到時不知十分珍惜,又愛潔凈,日在洞穴中藉草枕石而眠,稍有汙穢,便去換洗,這樣自然不能耐久。等想到將來衣服無從尋覓,不免赤身之羞,衣服也多破碎,著了好幾天急。忽然發現一種異草,細長柔韌,試一編制衣履,全都合用,這才放心。因無師承,先也不曾想到修道一層,日常無事,除偶織衣履外,便是滿山游玩。好在黃精、首烏、茯苓、松子,以及各種果實,時有發現,到處可以求食。藏處又多,游玩倦了,便就當地覓一宿處棲身。始而東食西宿,並無一定住處,全山數百裏皆被游遍。

這日機緣遇合,忽然發現一條幽谷,中有一洞,恰值陰雨。每次出游,本帶得有自織的草褥,原擬入洞避雨。進去一看,此洞與別處不同,外觀宏敞,內裏卻極曲折。偶發現暗處有光,閑中好奇,過去查看。那光老是在前面明滅閃動,看似只隔五七丈,老走不到。一時不曾想到後退之路,越走越遠,地勢也越往下傾斜。等到發覺,想要退出,路已走迷。連在洞中尋覓了一日夜,也未尋到出路。古洞冥冥,不知晝夜,雖仗氣健神旺,能耐饑渴,目力又佳,視暗如明,到底膽小憂懼。加以亮光早已不見,石壁前橫,再進無路,似已到了盡頭。可是退路歧徑彎環,一任左繞右轉,費了若幹心力,想盡方法走了一陣,依然回到石壁之下。

上官紅日服仙草靈藥,久而成嗜,平日也沒等餓,見了便隨意取食。因從未斷過吃的,還不知道此時已能耐上連日饑渴,更不知誤入禁地,只以為永困洞中,久必餓死。情急無計,便向壁跪倒,叩求神佛哀憐。哭告了些時,重又惶惶起立,退出尋路。先還想,此路曾經退走過幾次,除卻神佛鑒憐,十九絕望,仍要退回。哪知走不幾步,忽又發現前面亮光,那路也似從未經過。自覺絕處有了一線生機,精神一振,忙即往前趕去,不遠便到。一看那光,乃自一扇石門裏透出。隔門縫一看,裏面乃是一間極整潔的石室,當中一個石榻,旁有石幾,還有爐竈等用具,似是有人在內居住。石幾之上,左邊放有一塊寸許方圓的晶鏡,寒光耀眼,照得滿室光明,宛如白日。先見光亮,便由於此。右首有一玉牌,也是光華四射。牌下壓有一圓物,看不甚真,當中放著薄薄一本書。暗忖:“這裏荒山古洞,怎會有人居住?不是仙神,便是鬼怪。”

上官紅方在驚疑,不敢進去,忽聽耳邊有人呼著自己姓名,小語道:“你誤入我禁制之內,乃我有意顯靈,引你來此,假手於你,禁閉這條出路,以防洞中邪魔氣候將成,不等除他之人到來,便自由此遁出。你根骨緣福頗厚,如非夙緣,也無此事。不過你將來雖有仙緣遇合,此時苦難尚還未滿,並且來日有大難,如非我接引來此,不久便不免於受害了。室中無人,只要謹記我言,臨機不要膽小慌亂,不但妖孽決難為害,也許現在便要得我許多好處。室中有一冊道書,一面晶鏡。你進去時,先把晶鏡拿起,往榻中心一照,榻上便現出一塊與幾上同樣的玉符。晶鏡賜你,以備後用,玉符卻不能拿走。你取到手以後,幾上那本道書也一並賜你。此書神妙,不到你拜師之後,也難解悟。只末兩張畫有符箓:一符可以飛遁隱形,一符則只要你所居之處有林木相依,人便不能害你。俱都無庸傳授,只在每日子、午二時,面向東方,呼氣默記此符筆畫,凝神定慮,一口氣將它畫完。一連四十九日練過,隨意運用,立有奇效。你連晶鏡一齊藏向懷中,再把所取玉符合到幾上玉符上面,原放晶鏡之處,便有六色六道彩影現出。你只要把它當做寶物看待,心中存念,用手把白條抓起,橫架在紅條之上,你立時便出洞去了。”

上官紅福至心靈,聞言知道神仙果然感召,賜寶授書。驚喜交集,出於望外,連忙跪謝,依言入室行事。無奈年幼,不知輕重利害,一聽道書末兩頁符箓可以隱身防害,只練四十九日便可學會,一切俱未做錯,只取書到手時,心中好奇,不及帶出洞外,便即翻閱。這時寶鏡已先藏向懷中,她便左手持著玉符,右手翻書。見那符箓乃古篆奇書,宛如繩結。正在細查筆路畫法,一時疏忽,左手玉符與幾上玉符碰了一下,立見光華連閃幾閃,右側放鏡之處現出條紋圖影。如若就勢將符合上也好,偏又事出不意,惟恐誤事,心神慌亂,忘了合符。竟先下手一抓白條紋,覺那圖中虛影隨手而起,便往紅條紋上放去。哪知幾上玉符之下,乃是妖孽元神,這一觸動,立即發難。上官紅百忙中瞥見一團黑氣由幾上玉符下冒起,中裹一只玉也似白的怪手,往幾上撈來。才想起玉符未合,生了變故,大吃一驚。同時右手所抓白影,已架放在紅條影之上,風雷之聲,立即爆發,同時那本道書也被怪手撈到。驚悸惶急之下,忙回右手奪書,左手拿起玉符,朝怪手打去。剛剛打中,猛覺左手一震,玉符忽然震脫了手,右手一緊,哧的一聲,書被怪手撕脫,奪了多半本去。同時雷聲隆隆,天旋地轉。滿室中金光萬道,耀目難睜。身便似被甚東西托起,離了原地。驚悸亡魂,眼花繚亂之中,方瞥見室中有一極妖艷的少婦影子,在金光中一閃。緊跟著眼前一暗一明,人已落地。

定睛仔細一看,連山谷帶那洞府石室,俱都不見影跡。人在一片危崖底下,草褥遺失洞內,手中卻添了兩頁殘書。上官紅知已遇仙無疑。忙摸寶鏡,也在懷中,不曾失去。用以照物,無論多遠都能照見,巨細不遺。由此方起求仙之想。便照仙書靈符,勤習了四十九日。果如仙人所言,用時只要心一默想首頁之符,立可隱形飛馳,瞬息百裏。獨處空山,無有敵人,次頁靈符雖無從試驗它的威力,但一施展,身外光華連閃,立起風雷之聲,料知必有靈效。可惜全書被洞中怪手奪去,僅搶到末兩頁,好生悔惜。每日望空祝告,盼望師父到來,仙緣遇合。一晃年餘,她又連服了幾次不知名的靈草。中有一種形如靈芝,紫色九葉,上結翠實。是無意中發現,因聞清香沁脾,將它采來服了。一連醉臥九日,周身骨痛筋酸,委頓難行,方知誤服毒果。哪知醒來愈發身輕,能蹈虛而行,捷如飛鳥。日常無事,又勤練二符不止,並學打坐。雖無師承,但是靈根慧質,早已脫骨換胎,靈府空明,久而自悟,漸能禦空飛行。數月之後,兩膀忽生綠毛,先頗害怕。後來越生越多,全身都是,因不為害,飛行起來反倒加快,也就聽之。

這日正在山頭盼望,忽覺心跳。回頭一看,由空中飛落下一道碧光,現出一個醜怪道人,自稱妙化真人漆章,與此山女仙相識。看出上官紅資質頗好,要收她為徒弟,傳授道法。少女無知,誤以為是神仙師父,好不欣喜,立即應諾。道人便問她,此山可有合用的洞府。這時上官紅已早照洞中仙人依木而居之言,移居山北森林之內,並用掘地得來的刀劍,擇一老楠木古樹身上,挖了一個大洞居住。本想說出,因見漆章一雙怪眼直泛兇光,不住打量自己,未遇之前,又覺心驚目跳,話要出口,忽然靈機一動,若有兇兆。心想:“仙人怎是這等惡相?既與本山仙女為友,如何不知地理?”當時生了點疑心,便不往山北,領往山南谷洞之內。妖人見了,說太明顯,恐有俗人來擾清修。又換了幾處好巖洞,俱是一樣說辭,並且嗔怪,面現獰容。上官紅膽子本小,愈發害怕。嗣悟出他要僻靜所在,忽想起山南谷洞,崖頂有一石穴出口太窄,內卻寬大,姑且領往一試。果然合了妖人心意,方現笑容。忽又暴怒,怪上官紅何不早說,並說:“以後從師,令出必行;少有違忤,便即殺死。”上官紅見狀大驚,越發畏懼,滿腔熱望,不由消去了一半。道人又說:“此洞尚缺酒食用具,須往城市置辦。”令在洞中守候,不許離開,少時歸來,再行拜師大禮。如敢逃走,定加重責。

上官紅自與道人見面起,一味被恐嚇,已生厭惡,當時害怕應諾。等道人去後,心想:“我來此山數年,只服了些靈草果子,便斷了煙火。他自稱仙人,如何還須酒食用物?那雙怕人的怪眼,又對我那等註視。行時,滿面得意之容,飛起來,一道陰森森的碧光,若帶鬼氣。自己是女子,如何拜男道人為師?偏洞中仙人只說拜師,未說師父是男是女。何不求他一求?”念頭一轉,便把寶鏡取出,放在地上,向空跪祝之後,用一石塊蔔卦,往上拋起,看石落地向背,以決從違。誰知竟是五祝皆空。方在膽寒,無意中對鏡一看,怪人正自遠方飛來,還同了一個裝束比他還怪的妖道。知將到達,猛生急智,心念靈符,將身隱起,藏在洞側老松之後,暗查他們的言行。如有不測,隱身法仍被看破,便即逃往山北,到了林內,再用第二道靈符防禦。果真仙緣遇合,只是生來兇相,故意試探心跡,再與說明,拜師不晚。

上官紅身剛藏好,破空之聲已由遠而近。晃眼二妖人落下,帶了許多食物,進洞便聽怒喚毛女。一會兒,相繼走出,一個要滿山搜索,擒到之後,先給她一個下馬威。一個說:“聖姑照例不許男人入洞取寶,難得遇到這類好資質。你又說她相貌極美,只是靈藥生服太多,不知燒煉,以致長了一身綠毛。吃上些日酒肉煙火,便可脫去,正好受用。此女身輕如葉,前出崖澗,阻她不住。如被你嚇怕脫逃,豈非可惜?我看此事只好善取。今日定是你上來神情太惡,等你走後,想起害怕,生了悔心避去。照你所說,此女靈慧,向道心切,大可引誘。少時我去以後,她如不來,非但不可尋她,即使她來尋你,還要責以違背師命,擅離洞府,心野不堪教誨,自誤仙緣,已難收錄,堅拒逐出。日後時常現些幻象,引她來看。她一個無知少女,見你並無害她之心,又見許多靈異,自必心生悔恨,尋上門來,自投入網。以後再以甜言相誘,隨便傳她一點法術,定能百依百順,不再違逆。好在相去玉娘子出困之日尚早,至多緩些日子,卻可收服一個到時為我們出死力的幫手,平日還可拿她作樂,豈非兩妙?真要看出你有惡意,變了初心,堅不上鉤,那時你修羅神法已然煉成,拘了生魂,強逼從命;否則索性煉她生魂備用,也不為晚。你總暴躁僨事。好容易訪查出玉娘子這等千年難遇的好事,我師徒三人因仇敵厲害,還特意分在三處煉法,無論如何,終有一成,關系他年成敗太大。依我本心,也因你氣暴心粗,這裏最重要之地,還不想令你來此,是你自告奮勇,方始應允。如何才到,又故態覆萌起來?”

上官紅聽了,才知後來的是她師父,聽出果存惡意,又恨又怕。總算隱身法未被他們看出,還有救星,好生暗幸。二妖人又談了一陣,後到的那個妖人方始飛去。上官紅哪裏還敢相見,立即遁回山北林內,匿跡隱形,多日未敢走出林外。日夕哀告洞中仙人垂憐,只求允許自己重入仙洞,甘為奴仆,免遭毒手。這日正在樹穴內熟眠,忽覺洞中女仙似在耳旁說道:“妖人已尋入林內,此時尚無害你之意,不必怕。可迎出林去,施展二符妙用,先使其知你不是好惹,以殺兇威,日後我常隨時指點,決可無事。”驚醒之後,忙即縱出,往林外走。遠遠望見妖人,本往林內掩來,發覺自己以後,故作從容,反身走出。上官紅已得仙人指示,又恃身離林近,靈符威力要大得多,強壯著膽,只裝不見,暗中戒備著往橫裏緩步穿出。妖人見她並不畏避,只作不見,好生不解。始而故意賣弄一些幻象,天神鬼怪紛至沓來。上官紅在山坡上閑眺,只不理他,也無歆羨畏懼之容。妖人只得單刀直入,近前笑問:“兩月前如何自誤仙緣,不辭而別?”上官紅表面鎮靜,強作從容,心仍怕他,不敢明斥其好,只說:“我覺拜了師父,拘束受管,情甘常為野人終老。”妖人隨以甘言引誘,見她仍是搖頭,不由犯了兇性,又想仍用妖法擒去,強迫順從。哪知才一施為,人便隱身遁去。接連尋她數日,皆是如此。末了尋到林內,吃上官紅施展第二靈符妙用,發動木遁禁制,妖人幾乎受傷,狼狽逃去。才知毛女也會法術,不是易與。但看出伎倆只此,心終不死。除林內不敢去外,日常遇上,便即行法追逼。

日子一久,妖人終是無可奈何。上官紅也是終日提心吊膽,不勝其煩。最後妖人計無所施,又改了軟法,相約為友,兩不相犯,以防遁去;一面加緊煉取洞中妖法。上官紅明知心存叵測,只圖茍安一時,又以空山孤寂,妖人雖是左道,所說的事多是聞所未聞,有的聽出並非虛語,覺著有趣,也就應允。漸漸熟識,常在一處,遙對閑談解悶,一晃又是數日。這日上官紅看見妖師到來。知道自己的隱身法,只要時常存想靈符,對方決看不出。又知妖師一來,對己必有詭謀,便隱形趕往妖洞窺探。一見洞中鬼影憧憧,陰風黑氣,未敢深入。藏在洞口一偷聽,聽出妖師與妖徒漆章說起不肯順從之事,已決計再隔十餘日,妖法煉成,便攝生魂祭煉,以供日後驅役。上官紅身未走近法臺,已覺心搖神悸,聞言知道厲害,不敢久停,忙即遁回林內。一會兒,妖師走去,妖人又來林外將她喚出,頓改常態,善勸惡說,利誘脅迫。見上官紅仍不為動,大怒而去。行時限以十五日內,如不順從,便無幸免,令其三思。上官紅等他走後,料定時迫勢急,重又望空哭禱,也未見有仙人指點。眼看日限將近,這日夢中見一年幼女尼,說是前往洞中之主,告以真師父日內將到,難期即滿,並告以乃師相貌等情。醒來,妖人又在林外厲聲警告,再有三日,如不順從,休想活命。

上官紅近日對妖人畏如蛇蠍,也未出見。耳聽妖人忿忿而去,還不知妖法已成。因恐錯過仙緣,算計妖人正在洞中煉法,便出眺望,頭一日失望而歸,次日又去前山候望,忽聽破空之聲,飛來幾道光華,跟著降下三男三女。忙即隱身窺看,內中一個瘦小形如童嬰的醜女,正與仙人所說的師父相似,心頗驚喜。只因前番上當,又見眾中除英瓊一人外,均與想象中的神仙不類,袁星、癩姑、米鼉等三人,生得尤為醜怪,袁星更似一個怪物,預存戒心,不敢冒失。心想:“看準來人行跡,是否與妖人一黨,再作計較。”後見眾人尋覓洞府,又去幻波池觀看奇景。上官紅本當那是一片刺人的毒草,不知下面有池,漸覺出今日來人行徑與妖人大不相同,法力也高強得多。驚弓之鳥,終是不敢上前,一直尾隨在後。心神一分,時現原身,致被神雕看出。神雕原先飛得太高,仰望空中,只一小白影,在日影下飛舞,不曾看出。嗣見眾人去往靜瓊谷,崖上便是妖人洞穴,又生了一點疑心,隨往窺探,被神雕喚出袁、米、劉、易、李等五人一追,越發害怕。易、李二人遁光神速,已然追上,因上官紅收鏡稍快,故未發覺,恰好擦身越過。這一貼近,越覺易靜與仙人之言一般無二。見已入林尋找,也未施展法術相抗,意欲去往日常采茯苓的崖後僻處,仔細盤算一回,再定主意。不料妖人恐她與易、李諸人相見,洩了機密,欲先警告,不令說出所居之地,以便夜晚下手暗算。上官紅正不願現身上前去見妖人,想另換地方時,癩姑已將妖人擒到。這一來,越發分清邪正,決計求見拜師。一路掩到了洞前,忽又膽小害怕,正用石塊蔔卦,恰值袁星聞得雕鳴走出,以好言相告。上官紅心想:“反正命中已註定吉兇。”這才壯著膽走了進去。

易靜等問知就裏,料那洞中女尼必是聖姑無疑。師父本許物色門人,此女又好資質,立即應諾。誅了妖人,同回洞內。算計妖師日內必來,仍命神雕每日空中守望。住居已定,次日起便傳了上官紅初步功夫。照妙一真人仙書,一同閉洞習練。妖師始終也未見來。一晃四十九日過去,功行完滿。見上官紅甚是靈慧敏悟,一點即透,異常精進,易靜等三人俱極喜愛。便傳以道法和伐毛功夫。又從開府所得的法寶。飛劍中各取了一件,分別傳授,賜作防身之用。上官紅自是大喜,越發奮勉。易、李、癩姑三人,因離百日之期還早,特意為她又留了二十餘日,直到日期還剩三天,方始起身。行時,米、劉二人自告奮勇,意欲同往。易靜本有允意,癩姑道:“不可。師父仙書柬帖上雖未禁帶門人,並有便宜行事之言,但是那日通行火宅玄關出來,隨眾奉命時節,師父曾說去時不必人多,只由易師姊和李師妹二人前往。連周輕雲師妹上次和紅發老怪結怨,本來在場的人,都沒命去。我也只在仙柬上提到,令在暗中接應,還囑小心,不可大意。米、劉二徒如何去得?”易靜道:“你休小看他二人,論道行根骨,比我們相差遠甚,如以旁門法術而論,著實比尋常妖孽強得多呢。開府以後,又得了本門心法和掌教師尊所賜法寶。他們舊有法寶、飛劍,這次又經我三人按照仙書傳授,重新祭煉,威力大增。我在暗中查看,他二人和袁星俱極知自愛,短短四十九日工夫,修為大是精進。我們不過令其隨侍著你,一同接應,又非隨往山寨。我料紅發門下那些孽徒,未必便都是他對手,怎去不得?如非舍不得丟下這靜瓊谷,又恐妖人來犯,上官紅法力有限,恐有疏失,真想連雕猿也都帶去,好教紅發師徒知道,連我峨眉的末代徒孫,一禽一獸,都不好惹呢。”

癩姑見易靜頗有驕敵之念,又想起仙柬詞意,料知此行不免挫折。暗忖:“紅發老祖收徒雖濫,功力高下不齊,但聞其中如雷抓子之類,頗為能手。米、劉二人如何去得?”知易靜人雖極好,但過於剛直,天性頗傲,又是師姊,不便明強。故意笑道:“去自然是去得,我不過是想前誅妖人漆章,妖師早晚必來尋仇。袁星近來功力雖然大進,卻不會甚法術;令高足也從未經過大敵。萬一有失,我們仙府還未建成,先受挫折,已是丟人,而這裏又與幻波池鄰近,艷屍氣候將成,不久便有外來妖人與之勾結,發現我們有人在此,豈肯置之不問?來人既與妖屍同黨,敢入聖姑禁地,厲害可知。憑著雕、猿與上官紅,如何能是對手?如今米、劉二徒相助留守,只要謹守洞內,不輕出敵,有我和師姊這兩重禁制,決可無害。日常還可隱形,探查池中動靜,有無妖人前來。於我們事完回山,誅戮妖孽,開建仙府之計,大有益處。此事實比隨往南疆重要得多。再者,此去南疆與敵人相較,眾寡懸殊,全仗機智和應變神速。我如一人接應,便可任意行動,惑亂敵人心意,冒險深入。便敗,也不至於被擒傷亡,全無顧慮。與他二人一起,轉受拘束。依我愚見,還是令其留守比較得策呢。”

易靜近查米、劉二人向道心誠,十分恭謹,而二人根骨緣福,俱不如袁星、上官紅遠甚,有意成全,想帶了同去,使其多建功勞,日後也好代向掌教師長求恩;加上二人又懇切求說,其意甚誠,並非固執非此不可。聞言,又想起那日初來,在幻波池上,望見下面洞門正往裏關,仿佛由開而合,至今回憶,憑自己目力,不應有眼花之事。行前數日,也曾加意查看全山,並無異兆。屢問上官紅,除所殺妖人漆章一人外,有無別的人來過?幻波池左右上下有無動靜?妖人居山這久,可曾去往池邊逗留窺伺?均答無有。但心終生疑,偏是師命不到日期,不可去往池底,不便違命,只得罷了。焉知自己走後不發生變故?袁星飛劍雖比米、劉二人神妙,法術、法寶和經歷識見,卻差得多。上官紅更是不濟。覺著癩姑之言有理。笑答:“師妹所慮,甚是有理。我不過料定紅發老怪已受孽徒和別的妖邪蠱惑,此去非起爭鬥不可,我們雖不怕他人多勢眾,到底多兩個得力弟子同往好些。師妹這一提起,自然還是留守本山重要。”便令米、劉二人無須隨往。

易靜當即和癩姑二人各顯神通,將靜瓊谷由谷口起加了三層禁制,並把洞府隱去,使外人到來,休想擅入一步。命神雕隨時隱身高空;袁星借用上官紅所得晶鏡,在崖頂上隨時往四外觀察。又令米、劉二人每日輪流隱去身形,去往幻波池左近,留意觀察,如有妖人下落,見機行事。稍覺不敵,只查看來人動作,是否得入池底洞府,不可妄動,並分人速赴南疆告急。萬一無知,對敵挫敗,速即隱身,遁回谷洞,合力防守。聖姑傳給上官紅的兩道神符,除神雕只將頭道隱身靈符學去,米、劉、袁三人俱都精習,可以隨意運用。又經易靜看出靈符妙用,加以指點,比起上官紅以前所習,增加了好些靈效。尤其第二道靈符,乃是先天乙木禁制,上官紅起初照本默念,必須擇有林木之處,始能運用。自經指點傳授以後,隨時隨地均可發動乙木神雷威力。稍差一點的妖人到來,休說米、劉、袁三人身有法寶、飛劍,久經大敵,便上官紅一人,也能抵禦。易、李、癩姑三人,原因初承大命,遇事謹慎,防微杜漸,計慮格外周詳。部署完竣之後,俱覺這樣戒備決可無事,放心大膽同往南疆飛去。

那紅發老祖所居洞府,原有兩處:一是爛桃山對面一座名叫突翠峰的。峰頂上面,昔年楊瑾前生淩雪鴻初成道時,在對山泥沼中為五雲桃花瘴之毒所困,如非紅發老祖慨贈千年蘘荷,幾遭不測,便是此處。一是紅木嶺天狗崖,乃紅發老祖聚徒傳道、煉法煉丹之所。洞在嶺半危崖之上,地方甚大,前有二三百裏石坪,坪上峰巒紛列,都是拔地突起,形勢奇詭,姿態飛舞,各具物相,無不生動,宛然如活。上次易靜、周輕雲、李英瓊追殺金線神姥蒲妙妙,路遇雷抓子等十二蠻徒,誤會失和,三人勝後窮追,誤入南疆,與紅發老祖對敵結仇,便是天狗坪最前面眾蠻徒布陣之地。那地方背臨天狗崖,千尋碧嶂,左右各有兩道河川,中間是三百裏長、二百裏寬一片廣大石坪。紅發老祖為防妖屍谷辰暗算,終年設有極厲害的陣法。坪上棋布星羅的大小奇峰怪石,均經法術祭煉,與陣法相應,表裏為用,變化莫測。更有妙相巒,天生屏障,橫亙坪前,將葫蘆谷入口門戶閉住;端的防備緊嚴,敵人休想擅越雷池一步。上次易、李二人僅到坪前多雲嶂,與紅發老祖相遇,如非見機,便幾乎失陷在內,其厲害可想而知。三人去時,得有妙一真人仙示,敵人全山形勢虛實,均所深悉,一切胸有成竹,按照預定方略行事。離了依還嶺,便直往天狗坪。易靜、英瓊等三人遁光,均峨眉門下高手,新得師傳,越發神速。飛行不久,便入南疆。只見沿途山勢險惡,峰嶺雜沓,叢莽荊棒,漫山蔽野;毒蛇猛獸,成群往來;蠻煙瘴霧,騰湧於汙泥沼澤大壑平野之間,都是亙古不消的兩間淫毒之氣。遠望宛如一堆堆的繁霞,自地浮起,映著銜山斜陽,幻映出一層層的麗彩,人獸觸之,無不立斃。那有瘴霧的左近千百裏,連個生蠻、野人、禽獸都無,卻盤踞著無數毒蟲怪蛇,十九大如車輪,身長十丈,口噴毒煙彩霧,兇睛閃視,光射丈許,各自追逐,出沒於沼澤叢菁之中,互相殘殺,宛然又一人世間。英瓊道:“二位師姊,你看這些兇惡毒物,如令生息繁育,不知要害多少生靈。我們回來時,合力將它們除去了吧。”易靜笑道:“瓊妹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這類毒蟲怪蛇,並非本有種類,多由地底濕毒之氣種育化生,十九生具特性,生育本就不繁。加以生性異常兇殘,始而吞並異族,終至殘殺同類。有的並還達到了一定時限,或經過一次配合,便須死去。所以多少年來,盡管奇形怪狀,時有出生,但它們只能在這瘴霧陰濕之區互相殘害,永無休止。看似兇毒,至多一二十年生命,不等它們成氣候,便自死亡,決難出山為害生靈。如要除去,不特誅不勝誅,並且這類毒物全是互相生克,有一物,必有一制。稍有不慎,得此失彼,去了一種克星,反易蓄育長大,無形中倒助它肆其兇毒,轉不如聽其自生自滅,省事省心,免成大害。否則,由古迄今萬千年來,似這類極惡窮兇,而又各有靈性,極易長成的兇毒之物,如若聽其繁衍不死,世上早無噍類了。固然精怪中偶然也有異種,到底是極少數,並且都是剛剛通靈變化,便伏天誅。能成大氣候的,真是萬中選一,並還要自身先種善因,能夠去惡向善,勤於修為。就這樣,天劫仍難避免,必須兵解轉世,重投人身,一靈不昧,再去修煉,始能成就仙業。你當是容易的麽?所以一世人生萬劫難,無論聖賢仙佛,俱是由人修成。而人偏不知自愛,情甘醉生夢死,虛生一世,甚或一意孤行,無惡不作。等到惡貫滿盈,生膺顯報,死伏冥誅,墮入畜生道中,受那無量苦難,就悔之無及了。”

癩姑接口笑道:“易師姊只顧發議論,你看前面是什麽所在?這裏你和瓊妹以前來過,我卻初次,莫不快到了吧?”英瓊聞言,朝前一看,下面山勢逐漸展開,適見毒嵐瘴霧已然無跡。只見碧嶂天開,清泉地湧,遙峰滿黛,近嶺索青,一路水色天光,交相輝映,到處茂林嘉卉,燦若雲錦。只極遠天邊,有一高嶺橫亙,上接雲霄,似是以前到過。足下這些美景,記得均非舊游之地,而師父所示途向,並未走錯。覺著奇怪,便問道:“易師姊,這地方我們上次來過麽?怎地如此眼生?”易靜忽然想起前事,笑道:“瓊妹,你忘了上次我們原由崇明島追起,走的並不是那條道路,歸途也許經此。但是由李伯父施展佛法飛遁,瞬息千裏,飛行忒快。那日下面盡被雲遮,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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